08.不少麻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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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.不少麻煩
沙發上的陳孚裏，姜黃襯衫搭配深灰牛仔褲，比往常的西裝襯衫要休閑許多，貴氣減了幾分，親切感卻添了不少。如果他沒有笑裏藏刀的話——
“聽說，我一直在資助你心臟病手術的妹妹？還有，陳叔叔最近住進了醫院？”
陳渺品到了溫柔的笑意裏面藏著的不悅。她看過陳孚裏很多媒體采訪，每當他對采訪內容不滿的時候，就會笑著重覆對方荒謬的提問或者觀點。之後，總會在適當的時候，給予漂亮的反擊。
但是，陳渺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麽，“所以，你來我家，是為了？”
陳孚裏只是緩緩揚眉，“我好像給你家‘制造了’不少麻煩，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
說謊是他反擊的第一步。
陳渺站在那裏，咽動幾次喉頭，她並沒有對抗陳孚裏的把握，只能坦誠相待，“妹妹的故事……只是為了維護你在公司的形象。然後，我爸，是真的在住院。”
陳孚裏好像不滿意一直仰頭看向陳渺的姿勢，他站起身走向她，俯身到與她視線平齊的位置上，“為什麽不承認我在追你，或者告訴大家事實？”
“那樣會給你帶來麻煩吧？我們都有不想為人所知的一面。”
“但你可以因此獲得紅利。”
“可我不想，我的‘快樂’建立在你的‘痛苦’之上。”
陳孚裏露出困惑的表情來。
陳渺卻難得輕松回應到，“對你來說，很難理解吧？”
她會這麽說，是因為嚴珂也跟陳孚裏說過同樣的話。
他們的生存法則好像是“人人皆為利來、皆為利往”，看上去不圖利的人，往往只是想要的更多。
陳渺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嚴珂完全信任她，但那之後她們成為了人生摯友。即便如此，嚴珂始終對陳渺這種處事方式不屑一顧。
陳孚裏瞇眼看她，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，“你的目標是我嗎？”
陳渺：？
陳渺沒有回應他，但陳孚裏好像接受了這個事實。他挺直脊梁，掀眼看向陳渺，“我順便確認一下，你不是在找斷更的理由就行。”
陳渺：？？？
說完，他竟然自顧自走向廚房，去幫章女士的忙。
這讓陳渺想起小白。
她在學校門口遇到小白的時候，它是只流浪不久的寵物狗，身上有些臟但脖子上掛著精致的項圈。她嘗試餵了它很多東西，火腿腸、狗餅幹、高貴狗糧……把握到了它的喜好以及出現的時間。
狗餅幹要切碎才吃，狗糧只吃中間的幾種大顆粒的。喜歡被揉下巴。每次只會在晚飯之後晚自習之前出現。
陳渺猜測可能是還有別人在餵它。直到有一天，小白開始出現在陳渺的宿舍樓下，一直跟著她，但不吃她給的食物。
後來陳渺發現一個流浪狗投餵點，那裏裝了攝像頭，定期有人投放食物。附近的流浪狗都會去，小白也會。但它看上去跟其他狗狗相處得並不好，沒有一起玩耍的夥伴。有狗狗去招惹它，它也會迅速躲開。
陳渺才明白過來，她給它食物，它給她陪伴。
只是，陳渺從寄宿高中到私立大學，始終沒有養狗的機會，所以把小白交給嚴珂收養了。小白跟嚴家那幾只純種狗狗一起被照顧得很好，還被改名叫“伊麗莎白”。
大概在陳渺剛剛進入分星沒多久，小白壽終正寢了。直到它生命結束，都還是很喜歡陳渺。
每個人都是活在舒適圈的“寵物狗”，總有被生活逼到“流浪”的時候，在遇到“被收養”的新環境之前，說不準哪天也會遇到雪中送炭的“狗餅幹”。
也許陳渺的書，對於陳孚裏來說，就是“狗餅幹”吧。
陳渺走神的這段時間，章女士已經裝好飯盒出來，“陳渺，你就別去醫院了，晚上帶小陳出去逛逛吧。”
陳孚裏禮貌俯身看著章女士，“阿姨，我跟你們一起去看叔叔。回來再出去逛也不遲。”
章女士一開始還推脫幾下，臉上明顯又有掩不住的笑意，很快就被陳孚裏的“熱情”給降服。
陳渺心裏想著，章女士都淪陷了，看來這個家裏沒人是“陳孚裏的對手”了。
到了病房裏，老陳比陳渺想象得更快“淪陷”。
不知道陳孚裏為什麽尤其懂得照顧腰傷的病人，他照顧病人的手法像護士一樣專業。還跟陳渺和章女士講解要點，哪裏是可以碰的，哪裏需要特別小心。
章女士率先提出了陳渺的疑問，“小陳怎麽對這種事情這麽熟悉的咯？是不是在醫院工作過啊？”
陳孚裏說，“我爸也腰椎不好，他腰傷的時候都是我照顧他。”
陳渺只思考了兩秒鐘，為什麽陳孚裏這樣的家庭還需要陳孚裏親自照顧，很快就被章女士和老陳排山倒海一樣的誇讚淹沒過去。可能就是孝順吧。
長輩對陳孚裏這種又孝順又細心的後輩一點抵抗力都沒有，講話輕聲細語，態度風和日麗。總之是陳渺看了要嫉妒的樣子。
胳膊已經拐到十萬八千裏的章女士：“陳渺，你看看人家孚裏，蘋果都削得一點瑕疵沒有。平時受他不少照顧吧，多跟人家好好學習一下啊。”
“嗯嗯，學著呢。”陳渺再次開啟左耳進右耳出模式。
以至於，從醫院出來，陳渺旁邊站著陳孚裏，耳邊還回響著“陳孚裏”。
不過，盡管陳孚裏這麽被誇，他也沒有提到說他是陳渺的老板，被問到職業，只說是陳渺的同行，幹得時間長一些，算是她前輩。
兩人走到斑馬線上，陳渺放慢腳步，悄悄看著斜前方的陳孚裏。
只要不催更，他還是那麽討她歡喜。
陳孚裏的腳步也放慢下來，他緩緩對上陳渺的視線，“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。”
陳渺別過頭去，她總感覺下一句恐怕就是“只要能激發你的靈感”之類的話。
可是，沒有。
那麽，陳渺就轉回來，光明正大地看他，“陳孚裏，謝謝你來看我的家人。我請你吃個夜宵吧，餘市的特色，怎麽樣？”
陳孚裏忽然把陳渺拉進懷裏，轉了個方向背對馬路，整個身體都護著她。
陳渺感到一陣心跳砰然帶來的眩暈感。
一輛摩托從他們身後飛馳而去，引擎聲吵得快要突破天際，卷起的風把陳孚裏的頭發都吹亂。
“現在明明是綠燈，”陳孚裏確認一眼交通燈，斂眸看向摩托遠去的方向，“什麽素質。”
他若無其事地松開握著陳渺胳膊的手。
陳渺退了半步，感到胳膊上的體溫還沒散去，又很快蔓延到脖頸。她才想起來解釋說，“小城市，常有這種情況。”
陳孚裏楞了一下，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陳渺，“你剛才說要請我吃夜宵？”
陳渺下意識後仰，又點頭。
“走吧。”陳孚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跟上，又松開。
陳渺對著腦中無數遍回放的這幾個動作，總是讓她想起露出下巴的小白，讓她有揉揉的沖動。
陳渺咽動喉頭，“你幾點的車，會不會趕不上？”
陳孚裏：“你幾點的車？”
陳渺：“我明天晚上六點。”
陳孚裏：“那我也坐這趟。”
下一個紅燈路口，等待的間隙，陳孚裏拿出手機買票。陳渺瞄到鎖屏上的好多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，大部分都來自“於叔”“媽”。他指尖一劃，這些電話消息就被掠過去。
他不會是離家出走吧？陳渺忍不住猜測。
兩人抵達夜市小攤，菜點好後，陳孚裏的手機響起來。
他把手機撂在桌面上，響了很久，才接起來。
“嗯。剛到沒多久。車上信號不好。最近工作有點累，出來散心。好，您早點睡。”
陳渺默默聽著，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問，只問他要不要少放辣，有沒有忌口。陳孚裏說他能吃辣，不要洋蔥。
能吃辣的青塘人並不多。
等上菜的間隙裏，陳渺誠心提醒，“餘市沒有風景，也不怎麽熱鬧，就小吃還可以。不是個散心的好地方。”
“是不是散心的好地方，要看和誰在一起。”
“所以跟我待在一起……”
“跟你待在一起，我覺得很放松。我沒有工作壓力，也不需要散心。那只是對家裏的說辭。我來這裏，就是為了找你。”
陳渺看向對面這雙溫柔深情的眼睛，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在跟她對峙，這個時候講出來的話……只能說，難辨真假。
“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的目標。”我高攀不起。
陳渺起身從她身後的冰櫃裏取出兩瓶可樂，擺在桌上，“我也希望你可以開心快樂。”
陳孚裏真的笑了出來。但陳渺知道他不是因為第二句而是因為第一句話才笑的。
他取過其中一瓶可樂，打開再遞回去，再取過另一瓶，“我說‘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’，意思是，”他喝一口可樂，刻意拉長話之間的間隙。
“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目標。”他目光又直勾勾地看過來。
陳渺忽然開始後悔“請陳孚裏吃飯”這件事，她好像請來了一尊狐貍，坐在對面，不停對她放電。而對著那張臉，她一點也控制不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。
“‘我知道你愚蠢、輕佻、頭腦空虛，然而我愛你。我知道你的企圖、你的理想，你勢利、庸俗，然而我愛你。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，然而我愛你’。”
這的確是一個合適表白的場景，但場景裏坐著的卻是兩個不適合表白的人。陳渺清醒地知道，所以她繼續等下文。
“這是你在《飯粒與蚊子血》當中引用過的毛姆的話，這段話出自《面紗》。你還看過毛姆其他的作品嗎？”
陳渺：“還看過《月亮與六便士》，也算是本bad ending的書吧。”
其實她也看過《刀鋒》，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就猜到了陳孚裏想說的是《月亮與六便士》，就是感覺他埋的“伏筆”到此為止，差不多該揭露了。
陳孚裏卻說，“是現實主義的bad ending，理想主義的happy ending。”
“你又想勸我成為那個擡頭看月亮的主角？”
“你不需要。我上次背給你的《無限環游》裏那段話，你根本不需要擡頭，你的月亮就在地上。”
陳渺看了眼桌邊被小攤電燈照亮的地面。
陳孚裏的影子一動不動，只有頭頂的頭發被晚風吹得左右搖擺。既不會無邊無際講大話、也不會莫名其妙撩她，比桌上這個人要簡單可愛得多。
她的月亮確實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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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發上的陳孚裏，姜黃襯衫搭配深灰牛仔褲，比往常的西裝襯衫要休閑許多，貴氣減了幾分，親切感卻添了不少。如果他沒有笑裏藏刀的話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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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渺品到了溫柔的笑意裏面藏著的不悅。她看過陳孚裏很多媒體采訪，每當他對采訪內容不滿的時候，就會笑著重覆對方荒謬的提問或者觀點。之後，總會在適當的時候，給予漂亮的反擊。
但是，陳渺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麽，“所以，你來我家，是為了？”
陳孚裏只是緩緩揚眉，“我好像給你家‘制造了’不少麻煩，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
說謊是他反擊的第一步。
陳渺站在那裏，咽動幾次喉頭，她並沒有對抗陳孚裏的把握，只能坦誠相待，“妹妹的故事……只是為了維護你在公司的形象。然後，我爸，是真的在住院。”
陳孚裏好像不滿意一直仰頭看向陳渺的姿勢，他站起身走向她，俯身到與她視線平齊的位置上，“為什麽不承認我在追你，或者告訴大家事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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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渺卻難得輕松回應到，“對你來說，很難理解吧？”
她會這麽說，是因為嚴珂也跟陳孚裏說過同樣的話。
他們的生存法則好像是“人人皆為利來、皆為利往”，看上去不圖利的人，往往只是想要的更多。
陳渺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嚴珂完全信任她，但那之後她們成為了人生摯友。即便如此，嚴珂始終對陳渺這種處事方式不屑一顧。
陳孚裏瞇眼看她，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，“你的目標是我嗎？”
陳渺：？
陳渺沒有回應他，但陳孚裏好像接受了這個事實。他挺直脊梁，掀眼看向陳渺，“我順便確認一下，你不是在找斷更的理由就行。”
陳渺：？？？
說完，他竟然自顧自走向廚房，去幫章女士的忙。
這讓陳渺想起小白。
她在學校門口遇到小白的時候，它是只流浪不久的寵物狗，身上有些臟但脖子上掛著精致的項圈。她嘗試餵了它很多東西，火腿腸、狗餅幹、高貴狗糧……把握到了它的喜好以及出現的時間。
狗餅幹要切碎才吃，狗糧只吃中間的幾種大顆粒的。喜歡被揉下巴。每次只會在晚飯之後晚自習之前出現。
陳渺猜測可能是還有別人在餵它。直到有一天，小白開始出現在陳渺的宿舍樓下，一直跟著她，但不吃她給的食物。
後來陳渺發現一個流浪狗投餵點，那裏裝了攝像頭，定期有人投放食物。附近的流浪狗都會去，小白也會。但它看上去跟其他狗狗相處得並不好，沒有一起玩耍的夥伴。有狗狗去招惹它，它也會迅速躲開。
陳渺才明白過來，她給它食物，它給她陪伴。
只是，陳渺從寄宿高中到私立大學，始終沒有養狗的機會，所以把小白交給嚴珂收養了。小白跟嚴家那幾只純種狗狗一起被照顧得很好，還被改名叫“伊麗莎白”。
大概在陳渺剛剛進入分星沒多久，小白壽終正寢了。直到它生命結束，都還是很喜歡陳渺。
每個人都是活在舒適圈的“寵物狗”，總有被生活逼到“流浪”的時候，在遇到“被收養”的新環境之前，說不準哪天也會遇到雪中送炭的“狗餅幹”。
也許陳渺的書，對於陳孚裏來說，就是“狗餅幹”吧。
陳渺走神的這段時間，章女士已經裝好飯盒出來，“陳渺，你就別去醫院了，晚上帶小陳出去逛逛吧。”
陳孚裏禮貌俯身看著章女士，“阿姨，我跟你們一起去看叔叔。回來再出去逛也不遲。”
章女士一開始還推脫幾下，臉上明顯又有掩不住的笑意，很快就被陳孚裏的“熱情”給降服。
陳渺心裏想著，章女士都淪陷了，看來這個家裏沒人是“陳孚裏的對手”了。
到了病房裏，老陳比陳渺想象得更快“淪陷”。
不知道陳孚裏為什麽尤其懂得照顧腰傷的病人，他照顧病人的手法像護士一樣專業。還跟陳渺和章女士講解要點，哪裏是可以碰的，哪裏需要特別小心。
章女士率先提出了陳渺的疑問，“小陳怎麽對這種事情這麽熟悉的咯？是不是在醫院工作過啊？”
陳孚裏說，“我爸也腰椎不好，他腰傷的時候都是我照顧他。”
陳渺只思考了兩秒鐘，為什麽陳孚裏這樣的家庭還需要陳孚裏親自照顧，很快就被章女士和老陳排山倒海一樣的誇讚淹沒過去。可能就是孝順吧。
長輩對陳孚裏這種又孝順又細心的後輩一點抵抗力都沒有，講話輕聲細語，態度風和日麗。總之是陳渺看了要嫉妒的樣子。
胳膊已經拐到十萬八千裏的章女士：“陳渺，你看看人家孚裏，蘋果都削得一點瑕疵沒有。平時受他不少照顧吧，多跟人家好好學習一下啊。”
“嗯嗯，學著呢。”陳渺再次開啟左耳進右耳出模式。
以至於，從醫院出來，陳渺旁邊站著陳孚裏，耳邊還回響著“陳孚裏”。
不過，盡管陳孚裏這麽被誇，他也沒有提到說他是陳渺的老板，被問到職業，只說是陳渺的同行，幹得時間長一些，算是她前輩。
兩人走到斑馬線上，陳渺放慢腳步，悄悄看著斜前方的陳孚裏。
只要不催更，他還是那麽討她歡喜。
陳孚裏的腳步也放慢下來，他緩緩對上陳渺的視線，“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。”
陳渺別過頭去，她總感覺下一句恐怕就是“只要能激發你的靈感”之類的話。
可是，沒有。
那麽，陳渺就轉回來，光明正大地看他，“陳孚裏，謝謝你來看我的家人。我請你吃個夜宵吧，餘市的特色，怎麽樣？”
陳孚裏忽然把陳渺拉進懷裏，轉了個方向背對馬路，整個身體都護著她。
陳渺感到一陣心跳砰然帶來的眩暈感。
一輛摩托從他們身後飛馳而去，引擎聲吵得快要突破天際，卷起的風把陳孚裏的頭發都吹亂。
“現在明明是綠燈，”陳孚裏確認一眼交通燈，斂眸看向摩托遠去的方向，“什麽素質。”
他若無其事地松開握著陳渺胳膊的手。
陳渺退了半步，感到胳膊上的體溫還沒散去，又很快蔓延到脖頸。她才想起來解釋說，“小城市，常有這種情況。”
陳孚裏楞了一下，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陳渺，“你剛才說要請我吃夜宵？”
陳渺下意識後仰，又點頭。
“走吧。”陳孚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跟上，又松開。
陳渺對著腦中無數遍回放的這幾個動作，總是讓她想起露出下巴的小白，讓她有揉揉的沖動。
陳渺咽動喉頭，“你幾點的車，會不會趕不上？”
陳孚裏：“你幾點的車？”
陳渺：“我明天晚上六點。”
陳孚裏：“那我也坐這趟。”
下一個紅燈路口，等待的間隙，陳孚裏拿出手機買票。陳渺瞄到鎖屏上的好多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，大部分都來自“於叔”“媽”。他指尖一劃，這些電話消息就被掠過去。
他不會是離家出走吧？陳渺忍不住猜測。
兩人抵達夜市小攤，菜點好後，陳孚裏的手機響起來。
他把手機撂在桌面上，響了很久，才接起來。
“嗯。剛到沒多久。車上信號不好。最近工作有點累，出來散心。好，您早點睡。”
陳渺默默聽著，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問，只問他要不要少放辣，有沒有忌口。陳孚裏說他能吃辣，不要洋蔥。
能吃辣的青塘人並不多。
等上菜的間隙裏，陳渺誠心提醒，“餘市沒有風景，也不怎麽熱鬧，就小吃還可以。不是個散心的好地方。”
“是不是散心的好地方，要看和誰在一起。”
“所以跟我待在一起……”
“跟你待在一起，我覺得很放松。我沒有工作壓力，也不需要散心。那只是對家裏的說辭。我來這裏，就是為了找你。”
陳渺看向對面這雙溫柔深情的眼睛，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在跟她對峙，這個時候講出來的話……只能說，難辨真假。
“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的目標。”我高攀不起。
陳渺起身從她身後的冰櫃裏取出兩瓶可樂，擺在桌上，“我也希望你可以開心快樂。”
陳孚裏真的笑了出來。但陳渺知道他不是因為第二句而是因為第一句話才笑的。
他取過其中一瓶可樂，打開再遞回去，再取過另一瓶，“我說‘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’，意思是，”他喝一口可樂，刻意拉長話之間的間隙。
“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目標。”他目光又直勾勾地看過來。
陳渺忽然開始後悔“請陳孚裏吃飯”這件事，她好像請來了一尊狐貍，坐在對面，不停對她放電。而對著那張臉，她一點也控制不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。
“‘我知道你愚蠢、輕佻、頭腦空虛，然而我愛你。我知道你的企圖、你的理想，你勢利、庸俗，然而我愛你。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，然而我愛你’。”
這的確是一個合適表白的場景，但場景裏坐著的卻是兩個不適合表白的人。陳渺清醒地知道，所以她繼續等下文。
“這是你在《飯粒與蚊子血》當中引用過的毛姆的話，這段話出自《面紗》。你還看過毛姆其他的作品嗎？”
陳渺：“還看過《月亮與六便士》，也算是本bad ending的書吧。”
其實她也看過《刀鋒》，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就猜到了陳孚裏想說的是《月亮與六便士》，就是感覺他埋的“伏筆”到此為止，差不多該揭露了。
陳孚裏卻說，“是現實主義的bad ending，理想主義的happy ending。”
“你又想勸我成為那個擡頭看月亮的主角？”
“你不需要。我上次背給你的《無限環游》裏那段話，你根本不需要擡頭，你的月亮就在地上。”
陳渺看了眼桌邊被小攤電燈照亮的地面。
陳孚裏的影子一動不動，只有頭頂的頭發被晚風吹得左右搖擺。既不會無邊無際講大話、也不會莫名其妙撩她，比桌上這個人要簡單可愛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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